大學培育的是一種變化的文化，甚至是無法控制的文化。是大學改變社會，而不是社會改變大學！這就是大學存在的意義和價值——來自大洋彼岸的名校哈佛，給出了大學教育的“圣經”（《中國青年報》12月19日）。中國的高等教育迫切需要與國際接軌，哈佛經驗當然值得借鑒。但也應看到，哈佛的教育理念，不是大眾化階段中國高等教育的唯一選擇。

    以哈佛為代表的長青藤大學，的確體現美國且引領全球科技文化發(fā)展的最高水平。這些精英大學秉承“小而精”的辦學理念，比如排列全球前十位的加州理工學院，辦學規(guī)模始終保持兩千左右學生。哈佛大學注冊學生的總量，也只是在兩萬上下浮動。但是，這些數量僅占美國高?？倲蛋俜种木⒋髮W，不可能支撐起公共利益取向的高教系統，也難以完全滿足社會發(fā)展對知識創(chuàng)新及其人才的需求。承擔著美國高教普及的是占到六成以上的高等職業(yè)學校和社區(qū)大學。

    歐洲也類似。德國“二戰(zhàn)”后的經濟奇跡，當歸功于數量雙倍于研究型大學的應用技術大學。這些高校的產生是大學適應社會發(fā)展尤其是普通大眾日益增長的教育需求以及職業(yè)分化之產物?，F代大學已不再囿于洪堡式的“研究高深學問”和韋伯式的“學術作為一種職業(yè)”之古典大學傳統，并從社會和經濟的邊緣走向中心，突出其為社會和經濟的服務功能。反過來，社會和經濟也由此為高校提供必要的人力、物力和財力的支持。

    如今，中國高等教育經歷了由“精英教育”到“大眾化教育”的跨越。我國普通高教在學人數位居世界第一，高教毛入學率達到22％。這就意味著大學教育的精英理念，將隨之發(fā)生變化。

    大眾化理論的提出者馬丁·特羅認為：“大眾和普及高等教育所依賴的質量評價標準，不能沿襲傳統的精英高等教育的標準，應持多元的評價標準”。然而，中國高教規(guī)模擴張中的趨同性卻正在迅猛升級。專科要升本科，本科力爭碩士點并強攻博士點；地方院校要在短期內完成“教學型－教學科研型－研究型大學”三級跳；單科院校由多學科直沖綜合化。如此大躍進式的發(fā)展，其目標只有一個，那就是“高、大、全”式的精英大學。各類世界一流大學排行榜更是強化了一個誤導性的理念：只有哈佛式的大學才是世界一流的。于是，一個日益多元的世界卻在為高等教育設置唯一標準，并因此帶來負面影響：

    第一，高校定位混亂。爭創(chuàng)世界一流使高等教育質量競爭越來越成為科研的拼斗，為了追求卓越，高?？桃庾分鹫n題經費，重研究輕教學，導致學術浮躁，學術造假等現象屢見不鮮。

    第二，人才結構失調。2004年，勞動與社會保障部對我國40個主要工業(yè)城市進行的調查顯示，企業(yè)中技師與高級技師占全部工人比重是4％，實際需求卻高達14％。近期“國際競爭力報告”指出，我國工程教育為市場提供合格工程師的能力名列世界最后，盡管規(guī)模位居世界前列。高端技術人才培養(yǎng)的低水平重復，直接阻礙了中國產業(yè)的提升。

    第三，學生流失慘重。985、211等精英大學計劃，人為地把高校分成三六九等，以至于高考的篩選功能變本加厲。不能跨入名牌學府便被打上失敗者的烙印，普通高校本科生就業(yè)難已是燃眉之急。學生們紛紛投奔國外高校，中國的普通高校已漸漸成為西方大學的預科。

    由是觀之，已跨入大眾化階段的中國高等教育，既需要能夠改變社會的精英大學，更需要適應社會發(fā)展的普通高校。哈佛可以引領北大、清華等中國研究型高校進入全球大學貴族俱樂部，卻不是大眾化階段中國高等教育的導航燈。